澎湖灣的泣潮

在台灣最西端的澎湖列島,每逢農曆七月半,海風裹挾著鹹腥的氣息拂過嶙峋的玄武岩礁。老輩漁民總是叮囑晚輩:「月黑風高時,千萬莫去聽那海溝的哭聲。」這禁忌,源於一樁纏繞著三代人的離奇懸案。
民國六十三年,七美島漁夫陳海生在出海時撿到一個漂流瓶。玻璃瓶裡塞著褪色的信箋,用毛筆寫著:「我被困在鬼門關,救救我......」信箋落款是「阿月」。陳海生不以為意,將瓶子隨手丟進船艙。當晚返航時,他的漁船突然被一股暗流捲入海溝,船員們驚恐地看見無數雙青白的手從水中伸出,纏住船槳。陳海生在混亂中失蹤,屍體三天後被衝上南寮漁港,雙手緊握著那個漂流瓶。
村裡的乩童起乩後面色慘白:「這是觸怒了海難亡魂!那個阿月,正是三十年前在這片海域集體遇難的南洋新娘。」原來日治時期,有十名來自福建的女子遠嫁澎湖,乘船途中遭遇颱風,連人帶船沉入鬼門關海溝。她們生前未能見到丈夫,死後怨念深重,每逢陰雨天便會在海面徘徊,尋找替身。
時至今日,鬼門關海溝依舊是漁民們避之不及的禁地。但總有不信邪的人想要揭開這層神秘面紗。2022 年,紀錄片導演林曉薇帶著攝製組來到七美島,打算拍攝一部關於海難傳說的影片。她找到陳海生的女兒陳雅婷,希望從她口中獲得第一手資料。
「我爸去世後,家裡總是鬧鬼。」陳雅婷撫摸著手臂上的雞皮疙瘩,「半夜經常聽到有人在敲窗戶,打開卻什麼都沒有。有次我在鏡子裡看到一個穿紅嫁衣的女人,她對我笑......」
林曉薇被這個故事深深吸引,決定在農曆七月十四前往鬼門關海溝拍攝。船長阿強連連擺手:「使不得!那片海溝在漲潮時會發出女人的哭聲,漁船靠近就會被吸進去!」但在高額酬勞的誘惑下,阿強最終答應了。
當日傍晚,濃霧籠罩海面。攝製組的小船駛近海溝時,導航儀突然失靈,船錨拋入水中竟像被什麼東西拉住,完全無法觸底。林曉薇架起紅外線攝像機,畫面中顯現出詭異的藍色光斑,在水面下飄忽不定。
「聽!有歌聲!」收音師突然喊道。隱約間,從海溝深處傳來用閩南語吟唱的嫁女歌,歌聲淒美哀怨,讓人不寒而慄。船員阿財的臉色驟然變得煞白:「這是南洋新娘的送嫁曲!她們要找新娘了!」
說時遲那時快,海面上突然浮現出十艘紙紮小船,每艘船上都坐著一個穿紅嫁衣的女子。她們的臉色慘白如紙,頭髮海藻般散開,緩緩朝著攝製組的漁船飄來。阿強瘋狂轉動船舵,卻發現漁船紋絲不動,仿佛被無形的手按住。
林曉薇的攝像機拍到了驚人的一幕:其中一個女子張開嘴,從口中湧出無數黑色小魚,直撲向船員們。阿財被魚群纏住脖子,掙扎幾下便癱倒在地。危急時刻,陳雅婷突然想起父親遺物中有一個刻著「平安」的貝殼,她慌忙翻找背包,將貝殼高高舉起。
奇蹟發生了,那些紙紮小船和女子頓時煙消雲散,海面恢復了平靜。但阿強發現船錨上纏著一縷長發,呈現出詭異的青灰色。
回到岸上後,攝製組整理素材時發現,拍到鬼魂的畫面全部變成了雜訊,唯有一段錄音保留了下來。錄音中除了淒美的歌聲,還夾雜著一個女子的哭訴:「我等了八十年...... 我要回家......」
林曉薇決定繼續調查。她在澎湖縣立圖書館找到一本日治時期的戶籍資料,上面記載著:「昭和十二年,福建籍女子林秋月等十人乘船赴澎湖完婚,途中遇難。」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,資料顯示林秋月的未婚夫,正是陳海生的祖父。
原來當年林秋月與陳家祖父自幼訂親,因戰亂被迫分離。她帶著其他新娘乘船遠嫁澎湖,卻不幸遇難。陳家祖父終其一生都在海邊等待,臨終前囑咐子孫:「若見到漂流瓶,定要救她。」
真相大白後,林曉薇聯合陳雅婷,在當地廟宇舉行了盛大的超渡法會。法師誦經七日,將十個寫有遇難女子名字的牌位放入紙紮船,讓其隨潮水漂向大海。當紙船消失在海天盡頭時,在場的老漁民們都說,聽到了若有若無的笑聲。
自那以後,鬼門關海溝的鬧鬼傳說漸漸平息。但每年農曆七月半,澎湖灣的海浪依舊會發出低鳴,像是在訴說那段跨越時空的淒美故事。如今七美島的觀光導覽中,還保留著鬼門關海溝的傳說,只不過故事的結尾不再是恐怖的懸案,而是變成了有情人終於團聚的淒美愛情傳說。
然而,仍有膽大的遊客想要一探究竟。去年有個攝影愛好者在鬼門關海溝拍攝夜景,照片沖洗出來後,發現畫面角落有個穿紅嫁衣的女子,正對著鏡頭微笑。當他再次前往海溝時,卻迷失在濃霧中,三天後被漁民發現時,雙手緊緊摟著一個玻璃瓶 —— 裡面塞著一張褪色的信箋,上面寫著:「你終於來了......」